“我妈他们这代人,永远都是激情燃烧!我们兄弟姊妹都自愧不如啊!”坐在我对面的吴江虹女士像她妈妈一样,是个典型的知识女性,她略带羞涩的笑容,如是说。
吴江虹是九三学社四川省委原副主委、九三学社攀枝花市委老前辈庄儒绅的女儿。五一节前,笔者无意间得知庄儒绅离世的消息,深感意外!回想去年9月,在西昌参加九三学社四川省委庆祝九三学社创建70周年大会时遇到她老人家,她的精气神儿是多么好,她是多么健谈。那情那景,仿佛昨日,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而我答应她的一件事——给她寄一本《多党合作在四川九三卷》还没有做,她老人家却突然走了,我心里充溢着内疚和遗憾,我决定找个机会踏上庄主委曾经奋斗了几十年,把青春和热血都抛洒的那片热烈的土地——攀枝花。正好九三学社攀枝花市委召开第八次代表大会,发来了邀请函。于是,五四青年节这天,我来到了燃烧着火红的凤凰花的这个城市,在九三学社攀枝花市委第八次代表大会开幕这一天,利用午休时间,我特约了庄儒绅主委的女儿吴江虹女士,一起走进庄儒绅生前激情燃烧的岁月。
至死不渝的九三情怀
“我妈一辈子对工作、对事业都是满腔热情,对九三学社无比热爱,对九三社员的事无比热心。最后这次住院,临死之前,她还介绍她的主治医生加入九三学社。”吴江虹说。
“咋回事?”我用眼神鼓励吴江虹往下说。
吴江虹讲,妈妈的主治医生是个主任医师,相处几天,妈妈觉得他工作踏实,非常敬业,待人很好。有一天,他来病房看我妈,我妈很认真地问他:“主任,你是不是共产党员?”主任听了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看我妈一脸严肃,不知道我妈问话的意图,有点尴尬地回答道:“庄老,不好意思,我离共产党员的要求还有差距。”我笑着对主任说:“主任,你别误会。我妈没有别的意思,她想的是,如果你暂时还没有加入共产党,就加入他们九三学社。”转头问我妈:“是不是?妈!”我妈说:“就是就是!”知母莫如女,我太了解我妈的心思了。几十年来,她走到哪里都宣传九三学社,只要遇到优秀的人士,她便积极宣传动员人家加入九三学社,医院相当一部分九三学社成员都是她宣传、动员或亲自介绍加入的。
听说主任不是共产党员,我妈马上打开话匣子,热情地给他介绍九三学社,第二天,把便九三学社的章程、医院,送给主治医生看,希望他了解九三学社组织后,能成为九三学社的一员。九三学社医院看望我妈时,我妈又把这事拜托给他们。后来,我妈走了后,我发现一封信,是妈妈写给主治医生的。当我把信交给医生,我看到他读信的时候,眼睛里有泪光,有克制的激动。我不知道信的内容,但是,我大致猜得到,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对医务人员付出的感激,一是说九三学社的好,诚挚地希望主任加入……
我听得泪光莹莹,轻声地问吴江虹:“你妈不是一直在住院吗?她什么时候写的信?”吴江虹抹抹眼里的泪,说:“在病床上写的。每天输完液,只要不是难受得无法忍受,只要精神稍微好点,只要能说能动,她就不会闲着,坐在床上打电话,处理这个那个托付的事情,或是提笔写信,或者给医务人员摆龙门阵,宣传九三学社,宣传党的政策,好人好事等,总之,传递的都是满满的正能量!”她平静一下情绪,接着讲:“你不知道,我妈是肺癌,她这次住院,因为胸腔里有很多积液,身上插了几根管子,很难受的。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居然还有心思宣传九三学社,发展新社员。我真是服了她!”
吴江虹说,妈妈一直不知道自己患的是肺癌,加上她本来就乐观开朗,所以再痛再苦她也不会呻吟,不会唉声叹气、愁眉苦脸!
确实如吴江虹所说,我认识庄儒绅主委这么些年,跟她接触,感觉她的身上,总散发着攀枝花人特有的阳光气息!
倾情奉献的九三事业
“你妈当年调九三学社市委机关工作的事,还记得吗?”我问。“记得啊。那时我已经20来岁了,知道这事儿。”吴江虹说,爸妈都是新中国培养的第一代知识分子,天津大学化工系燃料(焦化)专业毕业,是新中国第一代焦化人。解放之处,大学生是非常稀缺的,但他们没有留在大城市,而是服从国家需要,先后在鞍钢、本钢、武钢、攀钢焦化厂工作。吴江虹的爸爸吴万柏是攀钢集团煤化工公司原总工程师,教授级高工,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全国著名焦化专家,共和国焦化事业的脊梁;吴江虹的妈妈原来是攀钢焦化厂的骨干,曾经参加了我国首次进行的炭化室高6米、宽毫米的单孔大容积焦炉的大型化试验,历时一年多,掌握了产生废气循环短路的技术原因和条件,为我国焦化的设计、改造与发展打下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我妈当年从焦化厂到九三机关,是她人生一大转折点。从此,直到临终,三十多年,她的心血,她的精力,她的时间,毫无保留的给了九三学社。”吴江虹说。
记得-年我在九三学社四川省委挂职锻炼期间,参与编辑《多党合作在四川九三卷》一书时,向庄儒绅主委约稿,多次与她交流沟通,从谈话中我得知,庄主委从攀钢调九三学社市委机关,个人是作出了很大牺牲的。首先是离家远,上下班很不方便,没时间照顾家人和年幼的孩子,更重要的是要放弃从事了三十年的焦化专业,还有深造、晋升等机会,而且,那时攀钢的工资高,调九三机关,收入减少一大截。但是,庄儒绅觉得,既然加入了九三学社,就是九三人,就该服从组织调动,牺牲个人利益不算什么。吴江虹回忆说:“那时交通不便,机关一个旧吉普车经常来接我妈,从家里坐车到机关需要近半个小时,而在厂里,从家到上班的地方,只需几分钟。”
据吴江虹回忆,年,庄儒绅调九三机关工作之初,条件很差,工作经费缺乏,她便发动社员,凑钱买东西,摆地摊,赚了钱后作为党派工作经费,把党派活动搞得热火朝天的……
一个高级知识分子,为了党派,放下脸面摆地摊,现在的我们,想都不敢想!
吴江虹说,她记得那时她妈请了很多有名的专家到攀枝花来讲课,搞培训,举办报告会,那些专家都不收讲课费的。我说,这个,我也记得你妈给我讲过,她请的都是我们九三学社的专家,比如建筑大师徐尚志,塑料之父、高分子专家徐僖院士等等。九三学社是攀枝花市(最初叫渡口市)最早成立的民主党派组织,这些专家的到来,既给当地带来了新的科技动态、先进理念,更是扩大了九三学社的影响力。
吴江虹特别提到她妈妈创办金江实验大学和到成都、北京举办航模展的事儿。创办金江实验大学依靠的仍然是九三学社省委和九三学社的专家学者。但是在那个年代,一个民主党派市委要建一所大学,可以想象困难有多大,过程有多艰辛。但金江实验大学办得红红火火,为攀枝花市培养了大批各方面的人才,是得到时任中共攀枝花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肯定的。
吴江虹说,记得我妈他们九三学社到成都举办世界著名飞机航模科普展和在北京举办航空航天飞行器实体科普展,大包小包的东西,打包,坐火车,转飞机,从攀枝花到成都,从成都到北京,非常折腾,她从来不嫌麻烦,不叫苦,不喊累。“我妈为了九三学社的事,每天精力充沛得很,拿现在的话说,就像打了鸡血,每天精神饱满、斗志昂扬地投入工作。”吴江虹感叹到。
在北京办展的时候,九三学社中央主席周培源亲自剪彩,国内航空界知名人士和九三学社中央很多领导都参加了,北京、四川的电视台和报纸也都报道了,产生的影响非常之大。据说,如此大规模的航空航天飞行器实体展览,当时在我国航空界尚属首次。北京航空学院的领导对庄儒绅说:我们教学这么多年,还未办过这么大的展览,你们攀枝花九三学社几个人,办了如此大事,不容易啊!
“记得我妈说,他们办那次展,还赚了钱!退还了社员每人元的集资款,给每个社员送了一个纪念品,大家都很高兴。最后还剩七万多元,修了一个小二楼出租收费,帮助金江大学办学。”吴江虹说起妈妈这些事,掩饰不住心中的佩服,“我妈为了九三学社,啥苦都能吃,多难的事都可以去做,而她大概想都没有想过要什么回报。”
至于攀枝花九三学社社务工作,吴江虹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那不容赘述,攀枝花九三学社成立30多年来,各项工作在全省九三学社中一直都是顶呱呱的。
宽以待人的贤妻良母
“你妈会做家务吗?”想到庄儒绅主委在工作和事业上如此投入,我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当然会做哪!家里什么事都是我妈做。买菜,做饭,洗衣,拖地,照顾我爸。”听吴江虹讲,他爸脑中风瘫痪几年了,因为姊妹几个都要上班,一直是她妈亲自照顾,医院进行康复治疗,父亲的日常生活,也全部是她妈悉心照料。
“你知道吗?我爸生病后,除了我妈,其他亲人都不认识。一会儿不见我妈,他就要找,他直接叫我妈是‘妈妈’。”吴江虹哽咽着,边说边擦眼泪,“父母感情很深,六十多年来形影不离,事业上比翼齐飞,生活上相互照顾,相濡以沫。”攀枝花九三学社的领导告诉我,庄儒绅夫妇是一对专业相同、随共和国炼焦技术一起成长起来的煤焦专业人才,在事业上和生活中都是真诚的伙伴。
据吴江虹讲,她妈本来年事已高,有糖尿病,心脏不好,照顾父亲太过劳累,身体被拖垮了,去年初查出肺癌,后来,经九三学社攀枝花市委领导关心,父亲八月份住进了养老院,所以,九月份,她妈才有时间去西昌参加九三学社四川省委庆祝九三学社创建70周年的大会。吴江虹说,那次刘建明主委的车亲自来接,她妈好久没有参加九三省委的活动了,特别激动,特别开心。我想起刘建明主委讲的一个细节,他说,去年去西昌开会的路上,他与庄主委同车,考虑到庄主委年事已高,想安排她在车上好好休息休息,没想到庄主委精力充沛,一路畅谈,非常兴奋。正如刘主委所说,我当时见到庄主委,我也觉得她精神矍铄,头脑清醒,思维敏捷,而且记性好,居然叫得出只见过一面的我的名字,让我很感意外和感动。
吴江虹说,她妈过世一百多天了,一直不敢给父亲讲,每次他找“妈妈”,子女便骗他:“妈妈在住院。”吴江虹喉头发哽,又忍不住抹眼泪。
婆媳关系自古难处好,但据吴江虹讲,她妈跟奶奶一直相处融洽。她妈出生于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外公是唐山交大的教授,二舅参加过南京长江大桥和武汉长江大桥的设计,获得过五一劳动奖章,但她妈从来没有大小姐脾气,除了能吃苦,还善待身边所有的人。吴江虹回忆,奶奶从父母结婚后就到她们家里,跟随父母从东北到大西南。年父母支援三线建设到攀钢,当时条件非常艰苦,不准带老人孩子,父母才把奶奶安顿到西昌,直到年去世。父母的敬老爱幼,父母的为人处世,都深深影响兄妹几个。
“你爸妈后悔过到攀枝花吗?”我问。“没有!从来没有!这辈子都没听她们说过半句后悔的话,反倒是我们不懂事的年代,很是埋怨父母当初为什么不留在大城市,否则我们也不至于从小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而且上不了好学校。”吴江虹说,奶奶去世后,她们姊妹几个不得已到攀枝花跟随爸妈,那时住的是临时搭建的席棚子,夏不遮雨冬不避风。攀枝花气温高,太阳大,席棚子经常着火,一遭火,仅有的家当被烧光,又搭建新的席棚子,直到年才搬入楼房。“住了十多年的席棚子,从来没有听爸妈抱怨过,他们全身心投入工作,兢兢业业一辈子。当然老了,特别是生病住院了,看我们子女如此尽心地照料,我妈还是觉得很亏欠我们,总说些感激的话。”吴江虹平静地讲。
不知不觉我们已聊了近两个小时,我把专门请社省委领导带来攀枝花的《多党合作在四川九三卷》一书送给吴江虹,希望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我很想去看看身前选择树葬、长眠于绿树下面的庄老,但是会议结束后我们就要离开攀枝花。
站在窗前,看着湛蓝的天空下,滔滔的金沙江两岸,高大的楼宇建筑之间,一树树、一簇簇红艳艳的火凤凰,是那么热情,那么热烈,那么奔放!我想到了庄儒绅,想到了无数和她一起当年来到渡口这个荒芜之地的建设者们,是他们的青春,他们的热血,染红了攀枝花,染红了凤凰花!《生如夏花》,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泰戈尔的诗!庄儒绅老人走了,但正如五月的火凤凰,在阳光最饱满的季节绽放,她的生命是绚丽繁荣的,他们一代人的生命是永远美丽辉煌的!(王莉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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