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beornottobe
Thisaquestion.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换到新的科室已经两个月了。从刚开始的慌乱到现在的逐步适应,我已经开始慢慢调整好自己的状态,也要开始新的旅程了。在这自我调适的两个月中,我脱离了现实,去尝试了一下写网络小说。写网络小说真是耗费时间、精力和体力的事情,每天感觉自己都处于一种不正常的“漂浮”状态,以至于每天都想谈恋爱,并策划自己的爱情故事,哈哈哈哈,十万字小说写完,回看后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质。So,六月开始回归正常生活。我会更认真地对待我的工作,也会继续开始写我的病房记,是的,改成了“病房记”,以一种局内人的状态,去记录病房琐事。
断崖之上|·5·30
最近很多关于自杀的报道,我今年自己也亲历了两次自杀现场。一直以来,我很尊重那些自己选择自己生命的人,这可能跟我小时候看安妮宝贝和三毛的文章有关。就很能感觉那种经过不断挣扎后,以死亡这种方式去解脱,那些人所得到的那种“自由”的状态。当然,这是在尊重生命的前提之下,对自己的生命经过慎重考虑而做出的一种选择。
Tiprego,nonaiutarmi(别救我).
这些人,已经在自己的脑海中排练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死亡场景了。
我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对于他们的选择,我虽然想得很通透,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由自主地一直沉浸在那种无能为力的状态中。
你们有过“活着很累的念头嘛”。
我有,在很多个依赖药物入眠的日子里我都觉得我活着毫无价值。但在这个岗位上,我看到了太多拼命想活着却活不成的人,还有那些克服了重重障碍,最终战胜疾病的人。她们康复、出院、笑着回家,我亲历了她们“打怪”的过程,我能深切地体会因为她们过了一关又一关的艰难,我心里为她们暗暗叫好。在医院这个环境中,你能看到太多那些“拼了命地活着”以及“拼了命地想要你活着”的人。这是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我怎能轻易践踏、放弃?
五床阿姨,两年前因“肝门胆管伴肝门血管侵犯”医院做了“肝门胆管癌根治术”。在这手术过程中,她肝中叶切除、尾状叶切除、胆囊切除、肝门淋巴结清扫、门静脉左支切除重建。
这是她第五次的入院,这次来因为消化道出血、肝门胆管术后复发侵犯十二指肠、低蛋白血症、胃肠吻合术后输入袢梗阻伴穿孔等原因。这是一种什么状态呢?就是低蛋白血症的情况下,需要补充能量。但是消化道出血又让她吃不了东西,只能靠着打点滴补充能量。改变人的自然构造来摄取能量一定不是长久之际,一般人情况下会选择插胃管,再不济就插个肠管,但她胃肠吻合术后输入袢梗阻伴穿孔决定了她一定需要手术重建内部系统来解决这个问题。她第五次,也就是这次入院做了“肠穿孔修补术+空肠置管造瘘术+腹腔冲洗引流术”,空肠置管引流术就是在胃肠吻合口40cm处上提空肠,然后从腹部引出体外。也就是,子这段时间,一些必须的口服药她只能通过腹部开的那个口子获得有限的供给。她每次的入院都是一个劫难,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熬下来的,但是庆幸的是她都熬下来了,并且前几天出院了。
在这二十来天的时间,她瘦了二十三斤。因为在这过程中,她不仅吃不了东西,还需要忍受术后带来的各种疼痛,身上呢,爬满了奇奇怪怪的五六根管子。幸好,她有一个很棒的女儿和丈夫,两个人没日没夜地陪伴在她的身边。这二十天并不顺利,但也都挺过来了。因为各种原因,包括全肠外营养、身体自身的原因以及手术的各种应激性反应等,她血糖一直处于波动状态,一不小心就是血糖的危急值了。所以,她每天要测五次血糖,只听“哒”地一声在指尖绽开,她下意识地会抖一下,但从不喊疼和抱怨,可能比起疼痛,无能为力更让她不知所措吧。就像一个孩子,越懂事地接受不公就越让人心疼。
她经历的不止只有手术,而是一个整个身体打散重建的过程。术后恢复过程也是艰难的。那天,她说她有点喘不上来气,做了一个床边B超,发现大量胸腔积液,又在她左右两胸各穿了两个管子,那两天,哪怕那么坚强的她也需要不断用止痛针来缓解。后来,她又发生了心动过速以及有心衰的征兆,心跳次/分,她感觉强烈的不适,女儿急得团团转,守着她两天两夜没睡。但是,她都熬过来了。
恕我语言浅薄,她所经历的苦痛我想我不能以我的积累的有限的词汇量来表述。这是一个从头到脚被磨炼过的人,所表达出的坚强让人由衷地钦佩。
后来,她的状态好了一点。她可以开始进食,但她很克制,不像那些饿了很久的人得到粮食的那一刻开始狼吞虎咽。是那种从来自骨子里的珍惜,她太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一切了,她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循序渐进。她很努力,努力下床活动,努力让自己尽快恢复体力,努力让自己变好。
今年,她67岁。她说她想好好活着,一辈子很长,她能活几年就想再活几年。我一定相信她能活得很好。经历过生死的人,一定比常人更懂得怎样生活。
活着,不容易。努力去活着,更不容易。
她说丨我不想活了
她情况不大好了。她现在已经开始水肿,PTCD也已经是第二次置管了,她说她喘不上气,她说她头晕感觉天在转,她说她痛,她说她痛得不想活了。
“她知道她自己的病情么?”今天她丈夫来护士站时我问。
“她知道自己所有的病情,去年动手术的时候她就知道了,但是她不知道她现在的病情恶化了,她知道的是自己黄疸加重了而已,她不知道自己做不了几天人了,她还想着好好活的。”她丈夫说。
我想起了上周,我给她发药的场景。我看到她放在桌上的羟考酮没有吃,我提醒她这个要是要定时定量吃的。因为这是毒麻类的药物,一般癌痛患者吃这类药要滴定的。
她其实已经痛得受不了了,但她没吃。她跟我讲:“这个药要成瘾的,吃了以后都要吃的,我还可以再忍忍。”
她痛得受不了了,但是还是为自己出院后的生活而考虑,她相信自己一定能挺过这一关的。
她说:“好痛,不想活了。”但是她没有吃这类会成瘾的止痛片。
她说,她以后的生活不会需要这类药的。
我是一点一点看着她不断恶化的。记得我刚来科室的时候,她除了全身不同寻常的黄,其余生活也跟正常人无异。我去的时候她还会跟我聊聊天,甚至有时候还吐槽吐槽她老公。
后来,她不能下床了。她身上开始穿管子,痛得下不来床。再后来,她血压开始变低,喘不上气,开始往身上装机器。到现在,她床头摇起,脑袋耷拉在一边,全身已经变成了没有光泽的黑黄,嘴唇上是她老公给她贴的两片黄瓜片,似乎此刻的她连支撑这两片黄瓜薄片的力量都没有,一半的黄瓜片垂在唇上。终是抵不过命运吧,她痛得只能接受羟考酮,痛得她没有任何生气可言。
怎么办呢,即使是那么想,还是不得不放弃呢。
家里人已经接受了她“没多久的”事实,甚至已经在等待“死亡”了。但是我一直感觉,她心里还有一束光,她艰难地想突破这困局,但身心的无能为力让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远去的光。
可是,此刻的她该如何“破局”呢?
她,也是万千癌症患者的缩影。曾经我在放疗科呆了一段时间,我当时一直很不理解在医患关系那么差的当代社会中,放疗科的医生为什么被当作“神仙”一样地膜拜。后来知道,因为,想活啊,他们太想活了,而此刻唯一能给他们希望的就是那些医生了。
医生,被寄予了太多。多希望医生不只是一种职业,而是一种能帮想活的人活下去的能力啊。
有些人,急着想死。有些人,拼了命地想活着。
那能不能有一种药,给不想活的人吃了能让想活的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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