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的故事
文锅盔
小时候我们住在宋家咀,这个小村庄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所处的地理位置,还是一个来自先期的拓荒缔造者命名,也不知道具体的原因.那时在村子与外婆家之间,隔着溪水,大片的树荫,还有芦苇丛。我们住的房子有一个不小的院子,在留下的童年相册中,我骑着脚踏车在院子里面沐浴着阳光开心的疯玩转圈。那是老式的柴房,是用胡基(注)砌的三间房,正房外一侧是偏房,在跟父亲分家后,爷爷奶奶住在那里。三间正房的格局是,右侧一间厨房灶台火炕,中间的是过道,放着矮桌板凳,招呼个客人以及一家吃饭用。中间这间在靠后门的地方,通常会有储存粮食的柜子。后来爷爷去世,入殓的那些日子灵堂和棺椁也停放在那个位置。最左边的一间也算厦子(注),放着当时比较时兴的大衣柜,海燕牌黑白电视机,缝纫机,以永久牌自行车,后院跟前院都种着柿子树,每到秋天,红通通的柿子很甜也很让人馋。后院的布局还有茅房,挖的地窖,冬天用于储藏食物。然后就是一面土崖。听父亲说过,在此之前,爷爷的三个弟兄住在另外一个院子里,一大家子人,父亲的童年会跟其他的堂兄堂弟玩闹,场面很热闹。当时爷爷选择了在这个地方安家立业,挖了很多方土。我们一家在那所房子住了10多年,一直到我上初中。
年,父亲结束了自己割沙发(注)的营生,也结束了自己漂泊动荡类似候鸟不断在城市和那个小乡村的迁徙,也结束了我们一家只有在逢年过年才在一起聚多离少的家庭生活。我们一家搬到了昆明。此时的昆明,在改造升级的建设中,报纸上每天都在讨论滇池的污染,讨论城市北站的脏乱差环境治理。我觉得昆明这座城市对于父亲来说,也是生命中一个独特的地理坐标,可能会有更多的体会和感受。至少想在回想,昆明这个城市对于我们一家,也是温馨无比,那时我们去圆通山,去动物园,去石林,穿着那种风景区少数民族服饰拍照片,那时候也是我们一家集中留影最多的一个时期。在昆明我们住在火车北站一个叫做白庙坡的地方,后来年后再去故地重游,那片地方已经面目全非,即使向旁人打听,也没有几个人能说的清。那时住的房子是那种城中村的单元楼,三室一厅,爸妈,姐姐和我都有自己的一间卧室,虽然卧室里面也仅仅是一张床和桌子,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家具,厨房有煤气灶具,简单的锅碗瓢盆,生活用具也就这些摆设而已。
年,我们又搬回老家,之说以对于这个时间节点,比其他的节点记忆更深的原因是,那年我们村子里一个有些疯癫的老光棍跑来说邓小平死了,我们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脑子烧坏了胡说。那年父亲决定要在县城安顿下我们一家。那是父亲生平第一次最大的支出,当时还没有后来热闹红火的房地产市场,没有什么命名为新城或者财富国际的高层,拿着购房款却并没有很多房源供选择,有的只是一些单位集资建房的家属楼。后来父亲花了近10万,从别人手里买下了一套90平的三室。这个小区是当时县城规模最大的一小区,有几十栋,楼房为六层,每层两户。房间的布局虽然有了客厅,但是还是比较狭小,采光也不是很好。也是从这个家开始添置了很多家具,电器,屋里的空间一天天被填满。一度父亲还购置了功放音箱,碟机话筒,一套K歌的设备,我们才知道唱歌只是是他自当兵就有的许多文艺爱好之一。自从姐姐毕业,成家立业在南方的小城定居,姐姐的那一间就空置了下来,放些杂物。
家"在象形文字中的释义,上面是“宀”(mián),表示与室家有关,下面是“豕”。先先后后我们住过的几个地方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就是生活在那个屋檐下的。对于家,父亲的感情要比我深,在他的理解里面,也只有老家村子里面那个院子,那三间如同自己一样苍老破败的老屋才是真正的家,真正的心灵归宿吧,而对于这些曾经从那个土壤里土生土长一心向往远方外面更大的时间的年轻人来说,自然会有代沟。
老屋越来越破败,父亲决定要重新翻修老屋,父亲以前就给我看过一张据说是自己在城市找工程师设计的房屋图纸,什么样的结构,什么样的房间布局,在那张有些破旧褪色的图纸上,标注的密密麻麻。在农村,重修老屋,是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多少都有些光宗耀祖泽被后世的风水讲究。所以经常会在农村看到这样的一幕,荒草丛生中掩映其中的崭新高楼。
翻新老宅谈何容易,这样的工程,对于一个已过60的老人,作为子女,一开始不会理解那份情感,劝父亲别回去了,为什么要放弃相对优越的城市生活而执意要再次回村。在重修老屋的事情都觉得他越来越固执,顽固,强硬,不可理喻。不支持是第一个难题,也是最难的一个难题。除此之外,钱也是重要的一个问题。这些年随着建筑用材价格上涨,乡下匠人的工费也贵了不少,而对于一个积蓄耗尽的家庭来说,借钱举债就是再说难免。父亲开始为此想他认识的亲戚借债,拖关系去申请政策上的一些相应补助。
更大的阻力而是来自邻居的阻力,昔日和睦无碍的邻居,开始在地界上跳出来反对。理由是房屋的宅地基线应该由着自己一方确定,向外划定。按照自己房屋土地规划许可证上的面积盖房子,还要被阻。父亲开始尝试着自己去与邻居协商,没有结果,已经购置的砖块,沙子,水泥,只好被搁置在空荡荡的桩基上,昔日老屋的陪伴的一只猫,一只老狗,也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终于有一天不知所终。什么时候走丢的,父亲也说不上来。父亲守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面,忍受着寒冷和无助。开始一次次找村,找镇政府,能说上话的中间人,能行人协调,但依然无果。直到匠人的工期一拖再拖。邻居不肯为那几公分让步,既然协商没有结果,既然是在按照土地使用许可的规划盖,父亲决定开工自己盖自己的,还是出事了。上楼板当日,邻居开始出来阻挡,过程中情绪激烈,发生了推搡,肢体冲突,二话不说,将母亲打到,双膝跪在母亲胸部,抓住母亲的头发,进行殴打,致使母亲胸腔第三根肋骨骨折,胸腔积液住院。在翻新老宅上面,母亲一开始就是默默支持的,就像她在家庭的很多大事上面一样无条件的支持父亲,虽然两个人大半生都都难念不争吵,冷战,磕磕绊绊。
在处理这次事故上,作为子女劝父亲走司法程序诉讼,甚至帮他咨询了律师。而父亲却选择了找各层机构政府的上访之旅,在农村,邻里关系是一种微妙的社会关系结构.父亲一方面不想完全与邻居撕脸把关系完全弄僵,或许也知道,上访会比诉讼更能缩短工期。在各方关系的掣肘平衡下,终于邻居开始松口,拖了快一年的房子开始动工重建,邻里关系也逐渐冷淡,抬头低头不相往来。房子竣工后,母亲经常说,这新房是用她的肋骨换的,她用这话戳父亲的时候,父亲从来也不接这个话茬。
房子立起来后,后续的事情还很繁琐,粉刷,贴瓷砖,安装门窗,砌院子围墙,父亲甚至还在新房里留了一个在农村户型布局中,不常见的卫生间,抽水马桶。父亲说,以后天冷了,就不用出去方便。侍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父亲甚至是在院子里面种下了几畦蔬菜,施农家肥。盛夏时分,黄瓜长势很猛,来不及吃完就一茬茬的成熟。父亲完全沉浸在这一切细枝末节中,有事没事的就这里弄弄,那里修修。像按照上帝的指示建造自己方舟的诺亚。
年,县城开始启动老旧小区搬迁改造,虽然父亲没有明确表态,以后住在哪里,但是我想他多半回到村子里,回到他的那个他最初的人生起点。回到那个他亲手一砖一瓦建的房子里面。只有在那个空间,他能回忆起自己生命中的一切,他能回忆起,年少的自己因为贫困,一个人去河北换粮食,一个人去当兵,一个人为了妻子和孩子,一次次在城市的艰辛打拼中奔波,他的一生,终于回家了。
《在蓝田》为您用心呈现
欢迎点评、欢迎转发
图片来自网络
投稿邮箱
qq.北京最好白癜风医院排名“爱心暖阳”北京中科情暖寒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