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生活

今年七月,堂哥說,河沙管理的嚴,崗上的崗砂價格噌噌漲了起來,許多人都買了機器設備,開始采砂,質量好的已經達到四十塊錢壹噸,壹個中型的采砂設備,壹晚上能制砂壹二百噸,壹夜暴富真不是神話。

在利益驅使下,我兜幹了家底兒,將這幾年辛苦積攢的十二萬塊錢交給了堂哥。

兩個月內,我跟著堂哥東跑西跑,變壓器買回來了,鏟車租賃下了,制砂機拉回來了,崗砂資源也選好了,就等著鈔票滾滾來了,可是就在當晚,縣裏國土下發通知,為了環保,所有的采砂點兒壹律叫停。

那陣子,我和堂哥幾乎絕望了,我還好點,最起碼老婆在超市上班壹個月還有兩千塊錢的收入,而堂嫂因為全家舉債,又沒有壹技之長,整日在家把堂哥罵的血淋淋的。

為了生活,我不得不向生活低頭,那陣子,甚至連朋友來訪都不敢應承,為的就是躲避那壹頓寒酸的飯局。

再加上四歲的女兒的支氣管肺炎又犯了,這壹次住院,醫生說最少得十天。十天,除了新農合報銷,花費也得千元以上。

於是,我就想重操舊業,在本地的平臺尋找壹份廚師的工作。

是的,在之前,我壹直在飯店裏打工,從年開始,陸陸續續也炒了20年菜,因為我比較戀家,除了縣城,就連省會都沒去過幾次,所以我的菜系,僅局限於本地菜。

兩天裏,我幾乎把縣城的十幾個信息發布平臺都關註了,就為了尋壹份廚師的差事,我幾乎目不轉睛地看著手機,生怕誤漏了壹條信息,因為隨著十壹長假的結束,天氣漸漸轉冷,旅遊區的幾十名廚師也全部下崗,這些下崗的人流都會填塞到縣城的飯店。

頗有僧多粥少的意味兒。

女兒已經在縣裏的中醫院辦了住院手續,相比起縣醫院的醫資力量,中醫院薄弱得多,但是這裏相對離家很近,輸完了液,晚上還能偷偷溜回家休息,盡管原則上不允許,但是醫生也是睜壹只眼閉壹只眼。

第壹天住院,壹堆檢查、治療下來,冗長的清單顯示共花費元,除了百分之六十的報銷,自己還要繳納七八百的費用,盡管醫生說往後的費用就少了,但是還是感到心裏沒底兒。

躺在病床上的女兒見到臨床的患兒吃點心,也吵嚷著要吃。臨床的家屬很大方,遞過來壹個綠豆糕。

閨女剛咬了壹口,患兒就開始大哭大叫起來,非得給我女兒要回來,弄得我和對方家屬壹臉尷尬。

我討好地對患兒說,妳稍等,我下樓去給妳買壹個好吃的。

2

医院门口有一家蛋糕店,生意很火爆。我买了二斤蛋糕刚要走,就见紧邻蛋糕店的一家饺子馆门口贴着一张大红纸。但凡是在店面贴红纸的,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转租,一种是招工。我眼睛睃了一下,红纸上面竟然写着招厨师、招洗碗工各一名,下面还留有电话号码。我的心忽然激动起来,这份激动还夹杂着喜悦,医院这么近,对于伺候女儿方便很多。晚上输完液回家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的路过饺子馆,和闺女在门口逗留一下,记住了红纸上的电话。透过玻璃门,不大的大厅里,六七张条桌坐满了客人,室内可能没有换气扇,饺子端上桌的蒸汽和一群男人嘴里喷出的烟雾,使得整个屋子雾气朦胧。回到家,我安排女儿睡了,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打电话。在厨师这个行业里,有个很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厨师找工作或者老板找厨师,中间都有人牵线搭桥的,少有人盲目地直接面谈,这样也就少了一些刚性接触,对工资待遇方面起到了缓冲作用,这就是中间人。我的这个电话不是打给饺子馆的,是打给我的一个餐饮界朋友的,他是县城烹饪协会的副会长,以前我们共过事。他叫三哥。三哥现在县城最大的一家商业酒楼任厨师长,月薪和福利已经达到了近万块,是县城最高的待遇了。我拨通了三哥的电话,那边马上传来猜拳行令的声音,三哥的声音从嘈乱的酒局里大声传过来,兄弟,你有事?三哥是圈子里著名的酒罐子,除了睡着了不喝酒,就连早上一睁眼也得喝两杯,他经常说,有多大的酒量,就有多大的本事。我说,三哥,小黑猫饺子馆招厨师,我想去试试。三哥可能是从酒局退了出来,耳朵里瞬间就没了喧嚣。三哥说,兄弟,岗砂不行么?厨子这行业一身油一身水的,你既然退出了,最好就别拐回来了,我们想退出都难。是的,厨师这个职业,叫做勤行,要的是眼力见,听着光鲜,近几年又在电视上无底线炒作,说是什么金领职业,其实这是一个十分辛苦的工作,整天守着火炉,闻着油烟,而且还变着花样的伺候客人应付老板,一个厨师每年频繁被炒或者炒老板的时间,甚至远胜过上班的时间。三哥说,他和小黑猫的老板在一个群里,也知道他那里找厨师,可是……我急切地问三哥可是什么?三哥说,小黑猫饺子馆的工作量很大,怕是你受不了。原来小黑猫饺子馆是一家老店不假,但刚换了老板,算是旧曲新调。老板是两口子,为了尽快挣回投资,他们没日没夜地干,生意不错,开业一个月,换了三四个厨师,都是累草鸡的。相比起囊中羞涩的困境,累点倒真不怕。于是我就把小黑猫饺子馆的电话给了三哥,让他做个中间人。时间不大,三哥就把信息反馈过来,说老板知道了我的基本情况,同意我明天去试试。3小黑猫饺子馆的位置可以说是县城最好的黄金地带,楼上楼下面积大约共八十平,楼下是那六张十分节约空间的四座连体桌椅,楼上是一个通屋,放着四张直径一米二的圆桌,用来接待喝酒的客人。厨房在一楼最后面,是一个仅有十几平米的小旮旯,里面放着两个冰箱一个炒菜用的节能炉,再就是一个洗菜池和煮饺子用的电热桶,为了节约空间,老板在墙上钉了两个膨胀螺丝,搭了一个简易的碗橱,用来放置碗筷。中午忙的时候,切菜用的案板就放在洗菜池上,等刷碗的时候,把案板拿下来。中午很忙,大厅里不住的翻台,煮饺子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大姐,一中午她的汗水就没停止过。大姐姓王,我叫她王姐,很实在的一个人,除了煮饺子,还兼有配菜,调凉菜,洗碗这几个工种。她的工资是块。中午炒完菜,已经两点了,王姐胡乱煮了几碗面条,我打了西红柿鸡蛋卤,趁着吃饭的空闲,老板说,以往厨师的工资都是,你若是同意,今天就算上班,有薪。这意思就是我今天中午试菜成功,被录用了。老板两口子年纪和我相仿,这个饺子馆刚盘下来不到一个月,据王姐说已经换了三个厨师了,原因只有以一个,就是累。我心里笑了笑,能有多累?比当年我下煤窑还累?当年下煤窑的时候,八个小时我都没停下过铁锹。的工资,在县城里,算是稍微偏下。一般的厨子工资都是六千起步的,但是想起前段时间老婆想把家里结婚时买的老笨电视换成液晶的,都因为没钱而搁浅。所以,我咬着牙,想用这一个月的工资给女儿交了住院费,剩余的钱最好再换一台液晶电视。男老板负责收银,女老板负责端菜。两人原来在同一个工地当民工,来小黑猫饺子馆吃过几次饭,觉得这里的生意挺不错,看到转租后就动了心,这里的房租一年六万,他们盘的时候,房租还有半年,连带里面杂七杂八的物件,共用了八万块。4吃了中午饭,就是厨师下班的时间,我刚换下工作服,女老板说,王姐你赶紧去把那二十斤韭菜切了。又转过脸对我说,师傅,你赶紧去炸粉条,炒鸡蛋,我去和面,然后包饺子。我傻眼了,因为午饭过后,就是厨师的下班时间,虽然一些小饭馆没有明确规定,但是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则。没办法,端人家碗,受人家管。于是开火,叮叮当当又忙了一通。王姐的韭菜切好,我的鸡蛋也炒好了,等饺子馅调好了,女老板早就把面放到了大厅里的案板上,趁着下午的间隙,这几十斤饺子要马上包出来,赶得上晚上的饭点。男老板负责用机器擀皮和摆放饺子,我和王姐、女老板包制。期间,偶尔有来就餐的客人,都不能怠慢了人家。等饺子包好,已经是傍晚五点——已经到了晚饭的时间了。小城的人吃饭早,临街门市里面的灯光依次点亮的时候,小黑猫饺子馆已经满座了。近几年小城发展日新月异,城镇化建设进程一日千里,许多的民工大量涌入,到了晚上,那些闲下来的工人往往会去饭馆里消遣,一瓶劣质白酒,两个简单小菜,几盘饺子,就会令他们兴高采烈地呆上几个小时。所以,晚上的生意远远超过中午。老婆已经打了两次电话,说如果我再不去接她们,那么他们就自行回家。看着跟前一打菜单,和堆成山的半成品,我只得让他们先行回去。晚上十点,终于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王姐已经累得筋疲力尽,她甚至连饭都没来得吃,就骑着电车匆匆回家了,她的家在距离县城十公里外的乡下。吃了饭,我还没有松口气,又一波客人涌了进来,这些客人是一群下夜班的工人,包括附近水泵厂的、石膏矿上的,以及一些打牌唱歌回来吃宵夜的。我有些没好气,因为其他的饭店这个点,早就下班了,更早一些的,甚至都进入了梦乡。王姐已经下班,剩下的我只有单干了,煮饺子,切菜,调凉菜,炒菜,老板是外行,连打下手都不会。5晚上十一点半,客人终于走光了。我这才感到腿像是灌满了铅,迈一步都十分沉重。女老板在摁着计算机计算着一天的营业额,男老板在收拾着残局,屋子里弥漫着菜肴和烟酒味,像是经历了一场盛大的战役。我换着工作服,小心翼翼地问,每天都是这么忙?男老板直起腰来,递给我一支烟说,天天如此。你下班后,我还要等到一点,有客人来,就煮一些饺子和切两盘熟食。无边的恐惧像是潮水涌了上来,这要工作多少个小时啊,先不说累不累,就是困也得把人熬的没了脾气。正在这时,我听见身后传来微微的鼾声,女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行,长久这样干下去,四十多岁的我肯定受不了,好在今天是试用期,我若借此机会辞职,老板也说不出其他的。就在这时,老婆又打来电话说,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我说马上回去,又问,你们是怎么回去的?老婆在那边打了一个哈欠说,我背着闺女回来的。我愣了一下沉默了,我知道老婆是为了省下那几块钱的打车费步行回家的,尽管距离不太远,可是三公里的负重仍然不容小觑。男老板个子不高,消瘦,脸上堆满了岁月刻成的皱纹,连日的劳累和熬夜将他的精气神扫进死灰般的肤色里。6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我在水管下胡乱抹了一把脸,就草草上了床,闺女侧着脸,小嘴被挤压成O形,手背上的软针沁着回流的血,我的疲累一下子被闺女的病情压了下去。那晚,在极度的疲累中,腿疼腰疼的我梦也没做一个,就被铃声惊醒了。是的,凌晨六点,是起床给上初中的儿子做饭的时候。儿子今年十五岁,正在上初三,所幸他的学校在距离我家五百米远的第二中学,走读生,晚自习后不用接,附近有几个同学往往会搭伙回来,但是早上时间较紧,往往都是各顾各。我起床,这才发现我的左手因为昨天攥了一天的炒锅柄,竟然肿的攥不拢了。好歹给儿子热了一口昨晚老婆吃剩的剩饭,匆匆把儿子送到了学校。在学校门口,儿子说,该缴饭费了。儿子上学,早饭在家吃,午饭和晚饭都在学校吃,年轻人正在长个,吃的难免就多,一顿饭都是十几块钱,一周往往省吃俭用也得一百二三十块。我揶揄儿子,在家怎么不说?我身上也没带现金啊。儿子很大度,说,算了算了,今天就蹭同学的,明天还他。回到家,女儿已经睡醒,在床上开始看小视频。只有小视频,才能令她难得的安静一会,在她安静地这段时间内,做早饭,做家务才能进行。老婆见到我有些愠怒,说,饭店就那么忙吗?回来都十二点了,不知道家里有孩子忌讳晚归吗?我苦笑,饭店就是忙,我也没办法。匆匆吃了饭,我骑医院继续输液,等这一切安置好,已经八点五十了,我这才感到一阵困意袭来,我算了一下,这一晚,我仅仅睡了六个小时。我赶到饭店的时候,昨晚的一地狼藉早被老板两口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还喷洒了空气清新剂,空气中弥漫着柠檬的味道。男老板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洗碗,女老板则蹲在小山似的蔬菜前摘菜。我开玩笑说,困死了。女老板一脸无奈说,我早上六点要去蔬菜市场,觉也不够睡。男老板说,昨晚我走后,又来了几桌客人,那些囤积的猪头肉、烧鸡、猪脚等白天卖不了的,都会以厨师下班,只有现成菜轻松打发了。这样粗略一算,老板的睡眠时间不足五小时。7我忽然想起之前三哥说过,小黑猫饺子馆的前任老板为什么会把这间生意火爆到死的店面转出去了。小黑猫饺子馆的前任老板也是夫妻店,更有优势的是男老板是厨师,每个月省下了五六千块的厨师工资。他们两个人蜗居在这家小店内整整十六个春秋,这十六年里,他们以牺牲自己的健康为代价,每天只睡五六个小时,这十六年里,他们在县城买了三处商铺,四处小区房,一辆奔腾,都是全款。但是,十六年的恶意透支,身体已经超负荷,两个人腰间盘凸出、神经衰弱、心脏病、高血压等数种疾病麇集一身,不得不放弃这给自己荣誉等身也给自己一身疾病的饭馆。就在他们贴上转让的第二天,老板夫妻几乎没有讲价,就租下了这爿小店,老板说,这几万块钱,一半是他们借来的。我系上围裙,一边忙着,一边听男老板在一边唠叨,我靠,今天的猪肉又涨了,三十块钱一斤了。女老板走过来,依在门框上,手里摘着一把芹菜说,一个炒菜用几两肉?除了特殊的菜,一般都是四两,价格是十八块,一尺的月光盘。女老板在一边小声嘟囔了一阵,忽然吃惊地喊道,四两肉十二块,加上主料,加上油盐酱醋,加上房租工人开支,这,这不还倒贴吗?男老板一愣,停止了洗碗,抬头望着我。是的,在一般人的眼里厨师决定着一个饭店的生死,可是你想过没,厨师若就能决定,那么所有的厨师都去开店了。就在这时王姐也来了,她一边换工作服一边说,据我朋友说,她所在的饭店,价格已经上调到三十块了。王姐这句话,并没有解决问题,男老板说不能涨价,宁肯减量。女老板说,减量的话怕客人们有意见。老板的声音马上提高了八度,涨价就没意见了?王姐忽然小声说,据我朋友说,他们那里已经开始用鸭肉代替猪肉了。8是的,鸭胸肉六块钱一斤,而且肌肉纹理和色泽很接近猪肉,去掉鸭皮的话,完全可以以假乱真。老板沉默了一会说,咱不干,这是欺骗消费者,以后,我们不减量,不加价,但是尽量少点猪肉类的菜。猪肉类的菜可以少点,但是,我们饭店的招牌是饺子,而饺子又只有两种,一种是鸡蛋馅的,一种是猪肉馅的。猪肉十二块一斤的时候,饺子十二块钱一份,现在三十块一斤猪肉,猪肉饺子价格该何去何从?是不再经营猪肉馅还是加价?减量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每一份饺子都要上秤,足斤足两的。老板想了想,说,那就限量供应,一天只供应二十斤。事实证明,老板的这些经营政策,给饭店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实惠,隔壁紧邻的几家店,菜品都几乎上涨了二分之一,唯独我们店一分不涨,客人纷至沓来,车水云集。我的炒菜量大增,王姐的素饺子都煮不过来,老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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