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给我一个温柔的怀抱
作者:一帘幽夢
题记:献给父亲节,愿天下所有父亲幸福健康。
中午时分,医院门口,走进住院部的大楼,电梯口依旧排着长长的队伍。有提着礼品盒探望病人的,有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还有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下楼吃完饭的病人,在电梯工作人员的引导下,等了足足十分钟,我才随拥挤的人流上了电梯。看来古人也知道高处不胜寒,看红灯终于显示十楼,我忙从窒息的电梯缝跑了出来,老公住在胸外科9号病房。五天前来了一次,跟病房的人有过结触,中间陪床的年轻大姐,一见我就打趣的说,“咋好多天不知道陪你老公呢?”
那个曾在我面前嚣张跋扈,神气十足的男人,仿佛几天之间改头换面了呢?终于下决心要跟恋爱了快一辈子的情人香烟痛彻心扉的说拜拜了,因为胸口每一次咳嗽都会让他那张本来看上去还算标致的脸扭曲的厉害,痛的嗷嗷直叫。许是肋骨骨折本就不该大声说话,他那大如洪钟的嗓门眼竟破天荒地温柔如初见模样,这一感动,便不顾他曾经令我做呕的脚臭味儿,接了开水,搀好冷水,第三次替他洗脚,给他按摩身上那淤青的地方。
“哼,哼”中间病床上的老人开始呻吟。
“怎么了?”正坐在躺椅上喧谎的三个中年女人同时站了起来,走到床前,那是怎样的一位老人啊!瘦弱的只剩了皮包骨头,双眼深陷,古桐色的脸上布满了一块块醒目的老年斑,花白的胡子在他的呻吟声中一上一下的颤抖。
“不想睡了吗?”那位和我打招呼的年轻点的大姐凑到老人耳边,柔声问。
老人双眼紧紧的盯着大姐,似在大姐脸上寻找什么东西般,半天,才轻轻的点了点头。老人干瘦的身板也不过五六十斤,似乎不用多大的力气,大姐就把老人搀了起来。那个年长的大姐凑到老人跟前,大声问“爹,你认得我是谁吗?”老人的目光在大姐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便又转过去痴痴的看着一年轻大姐的一举一动。
老公告诉我,老人八十多岁了,胸腔积液,生了七个女儿,这次加上感冒的厉害,有点神志不清了。那三个大姐都是他女儿,年轻的是老五,长期照顾老人。年轻的大姐迅速用温水给老人擦了脸和手,取了一根香蕉剥开了塞到老人手中。老人手拿着香蕉,却不知道吃,双眼一刻不停的看着女儿,仿佛一个贪吃的孩子在等着父母给他喂吃的。“看,自己都不知道吃了,”大姐从老人手中接过香蕉,一顶点,一顶点地送到老人嘴边,老人迅速吃完一根香蕉。大姐又给老人一瓶打开的杏仁露,取来一大块馒头,大姐喂一口馒头,老人便自己喝一口杏仁露,吃的津津有味。“说他不清楚吧!白开水还不喝呢?像个馋嘴的孩子。”大姐冲我笑了笑,很快一罐杏仁露和馒头被老人消灭的一干二净。
“哼,哼”老人又哼了起来,大姐拉上帘子,因为老人大小便有时失禁,下半身几乎是裸露的,白色的床单上,铺上一大块蓝色的防水布,三个女儿替老人穿好裤子,又从床头边取出一双黑色的布鞋,穿在脚上。在女儿指引下,老人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便躬身准备解手,大姐忙伸手搀住,走进卫生间。大概是老人又在马桶上淘气,大姐哄了老半天,老人才颤巍巍的从里面出来。三十几度的高温,老人身上穿一件薄棉衣,依旧显的那么单薄,瘦小。就这样一位父亲,历经多半个世纪,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七个女儿。岁月竟还是那么无情,无情的风干了老人的全部记忆,让他又回到了曾经的无知,像个孩子般对女儿如此依恋。
一个下午,老人在女儿的陪伴下下楼去做检查,下班时才坐在轮椅上推了回来,俩个姐姐都相继回去了。那个大姐下楼打好饭,喂老人吃饱,替老人洗完脚,许是折腾了一个下午,太累了吧!老人躺下便紧闭着眼,睡着了。大姐又在卫生间开始给老人洗换下来的衣裤。
夜晚就那么不经意间拉开序幕,我陪老公在住院部门口的院子里散步,习习的凉风,吹散了白日里燥热的空气,老公转了一会就上楼了。椅子上坐满了下来透风的病人和陪护的人们,大家的目光都被一个身穿黑色连衣裙的三岁左右的小女孩吸引了,她正在空地上学骑滑板车,年轻的爸爸妈妈紧跟在后面,“啪”的一声,孩子不小心摔倒了,妈妈忙上前扶起孩子,心疼的搂在怀里,女儿的小小身影在妈妈怀中不停的抽泣着。不知为什么,我的眼前老是出现那位老人。十点多了,老公摧我上楼。我进门,见大姐刚伺候老人上完厕所,安顿老人睡好,自己在靠窗户的空床上铺好了倒头就睡,不一会就传来轻微的鼾声。老公和陪护的老王也洗刷完眯眼准备睡觉,我坐在凳子上准备再玩会儿手机。
“妈妈,我的妈妈,”老人紧闭着眼,带着颤颤的唱腔开始一声声喊了起来,老公和老王都忍俊不禁的笑了起来,我却感到丝丝悲凉,一个风烛残年,行将就木的老人,可能别人都不认识了,他是梦见母亲了吗?还是……梦中的女儿被笑声给惊醒了,她下床,附在老人身边,轻声说“做梦了吧!你妈在那儿?别喊了,”老人方才安静下来。等大姐上床刚睡下,老人便又摸索着自己下床,在昏暗的灯光下走到老王钢丝床前,指着床下面老王的鞋子大喊“坏人,坏人,偷我的鞋,”大姐忙下床,指着老人脚上的鞋告诉他,鞋在自己脚上呢?正说着呢,老人就准备蹲下上厕所,大姐忙馋起老人……
在老人的“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声中,我困倦的进人了梦乡。
早晨五点多钟,老公因肋骨疼睡不着觉,便下床开始活动。我睁开眼见老人安静地坐在床上,这儿看看,那儿瞅瞅,像一个出生不久的婴儿,对一切都感到那么地好奇,摸索了半天,又把自己的鞋子藏到床尾的衣服下面,才放心地躺在床上。老公示意我再睡会儿,我刚闭着眼,耳边传来老人的歌声“雄纠纠,气昂昂, ,保和平,为祖国,就是保家乡……”
老人紧闭双眼,一只干瘦的手在空中有节奏的打着拍子。那歌声传出病房,穿越高高的楼顶,传得很远很远……我眼里浮现出一位老人年轻时身穿军装,英姿勃勃的模样,身后跟着七个扎着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围在身边喊着“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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